掌柜安排好了客栈中的诸多事务,便要与重六和缘初于第二天动身前往苔陇镇了。

    临行前一夜重六本要问掌柜都要打包些什么东西带着路上用,却哪里都找不到人。最后他还是进了密室,才看到掌柜穿着之前见过的女式巫祝服,手中拿着一串银铃,在跳着巫祝舞。脚步每一次落地,手中银铃都会摇出一串脆响,伴随着那响声,槐树也在簌簌震颤,枝条向着四面八方舒展。

    重六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快速涌动,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客栈中的气氛在发生微妙的转变,像是有无形的屏障在悄然合拢。

    重六注意到,槐树面前的地面上有一些血迹,还有一块块类似血肉的可疑块状物。最后他终于看到,一颗山羊的头颅在槐树的树干上嵌着,一半脸已经溶进了树干里……

    闹了半天今早东家让福子迁回来的那只走路都快走不动的病羊是干这个用的……

    行吧……至少吃的不是人……

    重六抬头望着槐树,却能感知到槐树的不满足。

    自从槐树喝过他的血,他便时时出现这种奇异的知觉,也不知道是自己真的能感觉到槐树的思绪,还是自己想太多。

    槐树没有吃饱,已经很久了。它迟迟无法长大,便是因为吃的不够。

    山羊是不够的,任何动物都是不够的,它需要人。

    只一个人的血也是不够的,两个人也是不够的,他需要很多很多的人。血、肉、心肝脾肺脑……全都要。

    也只有这种时候,重六才能再次以一个抽离的视角,意识到这颗槐树的恐怖。梦境中看到的那些献祭的人是真的,曾几何时,掌柜是真的会将人喂给这棵树的。

    光是这样想着,看着如今连买只羊都要选一只快死的来喂树东家,重六便觉得这人真是岁数越大越心慈手软啊……

    掌柜已经收了动作,摘了脸上的山羊面具,转过头来对重六微微一笑,“我重新排布了客栈的地气,把之前水鬼留下的秽排出去了。这样你我不在也好安心。”

    重六连忙收起脑中“大不敬”的思绪,笑嘻嘻地对祝鹤澜说,“东家,小槐说它没吃饱。”

    “一会儿我再给他喂点血便差不多了。”祝鹤澜看着嗷嗷待哺的槐树,叹了口气,“有时候,也会觉得有些对不住它。我本是它的祭司,应当一心一意为它考虑。”

    重六歪着头看着槐树,笑道,“东家你已经是个很护崽子的老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