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续偃旗息鼓,垂着头,过了许久才想起怎么呼吸似的,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带着有些勉强的笑容,说:“嗯好,我考虑一下,考虑一下……怎么和编辑她们说,等我开完签售我再和她说这个,行吗?她、她快预产期了,就是你之前也见过两面的那个,我现在说我怕她……”

    严崇州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真假,最终只是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乱了他的头发,就像对待小时候的严歌续一样。

    “那你想一下吧。我去洗碗,洗完碗我就走了,去睡觉吧。”严崇州起身收拾碗筷。

    “今晚不留下来住吗?”

    “公司明早还有事儿,不留了。”严崇州顿了顿,出声解释。

    严歌续对着那样的严崇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虽然他哥的情绪不似父母那样,会把担心和疼惜写在脸上,但是他在一门之隔的位置听严崇州复述那段经历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不恐慌。

    被那段经历困在原地的,并不止他一个人,但他们都要努力把那些丢在身后,才能更好地往前走。

    严歌续说不出口,说不出如果不让他写故事了,他不知道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也说不出生病也好晕倒也好,对他根本没什么。

    他不能拿这些话去戳爱他的人的心窝子,父母和兄长对他算得上百依百顺,唯独在活着这件事情上,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

    严歌续从国外回来后,格外安分守己,就连性情也温和许多,只有这段时间,宋宁才能把网上那位温文尔雅的严老师和眼前的人对得上号。

    但宋宁总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严歌续从那天晚上之后,就再也没碰过电子产品,不问他拿手机,不问他拿电脑,这些都被他随意地丢在某个台子上蒙尘,睡到自然醒之后对方就窝在书房里看书,一看就是一天,晚饭后宋宁会按照叮嘱拉他出去散步,严歌续之前每次都要拖拉的,现在竟然也不拖拉了,就穿着棉袜,踩着拖鞋,在小区和他沉默地绕圈。

    家里的氛围已经压抑得宋宁想哐哐撞大墙了,宁可这位祖宗像之前一样溜着他玩,又觉得自己咋这么贱呢?有舒坦日子过还不好。

    宋宁根本就没想明白为什么,他那天一觉起来,去叫严歌续起床吃饭,严歌续也一切如常,除了比平时更安静,再过了几天,宋宁就快被安静疯了。

    这位祖宗不折腾人的时候,原来是真的可以一句话都不说的。

    “续哥,最近都……不写书吗?我看您好久没有开过电脑了。”宋宁他走在路上,没忍住还是问了。

    “不写了。”严歌续出门前懒得换鞋,这会儿拖着步子,拖鞋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响。